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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逸尘拿起一根炭条,在铺开的粗纸上画了一条笔直的水平线,在线的一端画了个箭头。
“看好了,小满。这条线,代表一个平面。这个箭头,就是我朝它使的力,方向是顺着这平面。”
赵小满蹲在旁边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纸面,用力点头。
李逸尘又在箭头旁边画了一个斜向上的箭头,问道:“如果我换这个方向推,感觉会有什么不同?”
赵小满盯着那两个箭头,眉头紧紧皱起,努力思索着,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划拉着。
过了一会儿,他不太确定地开口。
“斜着推……劲儿……劲儿使不到实处的感觉?好像……好像有一部分力气,没用在推动它上?”
“对!”李逸尘用炭条点着那个斜向的箭头。
“这一部分力,”他在斜箭头上画了一条垂直指向平面的虚线。
“像是把它往平面上按。只有剩下的这一部分,”
他又画了一条沿着平面方向的虚线。
“才是真正用来推动它的。所以你觉得费劲,因为你的力气被分走了。”
他放下炭条,看着赵小满。
“明白了吗?力,是有方向的。同样的力气,方向不同,效果就天差地别。”
“你改那弩机,加长蹬杆,改变连杆的角度,其实就是在调整用力的方向,把那些‘浪费’掉的、往别处去的力,尽可能地都转到推动弩弦这一个方向上来。”
赵小满眼睛睁得大大的,盯着纸上那几个箭头和虚线,嘴里喃喃重复。
“方向……分走了……转到一处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,眼中闪烁着豁然开朗的光芒。
“俺懂了!恩师!”
李逸尘脸上露出了笑意,点了点头。
这孩子吸收得确实快,一点就透,而且总能找到生活中对应的例子来理解。
这份源于实践的直觉和联想能力,是那些死读书的人难以企及的。
他看着赵小满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,心里感到一阵满意。
这是个好苗子,只要引导得当,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。
“小满,”李逸尘话锋一转,语气随意地问道。
“太子殿下特许你去弘文馆旁听也有些日子了,怎么一直没去?可是那边安排的有什么不妥?”
赵小满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了。
他低下头,双手紧张地揪住衣角。
嘴唇嗫嚅了几下,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。
“没……没啥不妥。是……是俺阿耶……阿耶不让俺去。”
“哦?赵监丞为何不让?”
李逸尘有些意外。
赵铁柱被擢升为将作监丞后,对太子和东宫可谓是感激涕零。
按理说不该阻止儿子去这难得的恩典之地。
赵小满的头垂得更低了,声音里带着难为情和一丝畏惧。
“阿耶说……说那是贵人们读书的地方,俺……俺就是个匠户小子,笨手笨脚,字都认不全。”
“去了……去了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,或者……或者学了半天啥也学不会,白白糟蹋了殿下的恩典,还给恩师您……给您丢人……”
他说着,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李逸尘一下,又迅速低下头,肩膀微微缩着。
李逸尘沉默了一下。
赵铁柱的担忧,他能够理解。
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。
一个刚刚脱离纯匠籍、靠着儿子一点奇思和太子破格提拔才得了官身的工匠。
对于踏入弘文馆那种清贵之地,内心充满了惶恐和不自信是再正常不过的。
那不是简单的害怕,而是一种深植于骨髓的、对跨越阶层的本能畏惧。
“那你自己呢?”
李逸尘放缓了声音。
“你自己怕吗?怕学不会那些圣贤书?”
赵小满犹豫了很久,才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,声音带着点委屈和沮丧。
“怕……恩师教俺认字,俺……俺记不住,写不好。”
“那些字弯弯绕绕的,比划个机括图样难多了……俺听说弘文馆的那些书,厚得像砖头,里面肯定全是那样的字……俺……俺肯定学不了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无力感。
李逸尘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里明白。
横在这孩子面前的,不仅仅是他个人在文科学习上天赋的局限。
更有一道无形却坚固无比的鸿沟——社会阶层和观念带来的巨大心理障碍。
这道鸿沟,光靠教几个字、讲几句道理是填不平的。
他知道,自己这个老师,现在最需要做的,恐怕不是继续灌输知识,而是得给他上点“思想教育课”了。
这活儿,他前世干得不少。
李逸尘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起身给赵小满倒了碗水,递到他手里。
看着他紧张地捧着碗,小口小口地喝着,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。
“小满,”李逸尘重新坐下,语气平和,就像平时聊天一样。
“你先别想弘文馆,也别想你阿耶说什么。我就问问你,你自己,以后想成为个什么样的人?”
赵小满捧着碗,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。
他眨巴着眼睛,想了一会儿,才小声说:“俺……俺想成为恩师这样的人。”
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李逸尘的意料。
他笑了笑,追问道:“哦?我这样的人?我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赵小满这次回答得快了些,语气也肯定了不少。
“恩师是好人!对俺好,有耐心教俺。而且……恩师是本事特别大的人!”
“恩师啥都知道!”
孩子的话语朴素直接,充满了毫无保留的崇拜。
李逸尘心里叹了口气,知道自己这是成了小孩的偶像了。
这既有好处,也有压力。
“那你成了我这样的人之后,又想做什么呢?”
李逸尘继续引导。
赵小满被问住了,他挠了挠头,黝黑的小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,努力想了半天,才不太确定地说。
“成了恩师这样……那……那就能帮俺阿耶,还有将作监的叔伯们,把活儿干得更好!”
“改进工艺,就像改弩机那样,让大家干活更省力气。”
他的理想,依旧紧紧围绕着他熟悉和关心的工匠世界,局限于“帮忙”、“改进工艺”的层面。
这没有错,很实在,但缺乏一种更宏大、更自主的驱动力。
李逸尘知道,是时候给他加点“燃料”了。
他看着赵小满,神情认真了些。
“小满,人活着,得有个念想,有个奔头。”
“不能光想着眼前这点事,也不能光想着成为别人,哪怕那个人你觉得很好。”
“你得想想,你自己,赵小满,这辈子到底想干点啥?想留下点什么?”
赵小满茫然地看着他,“念想”、“奔头”、“留下点什么”,这些词对他而言有些陌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