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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先定了性,表明立场,让主战派脸色稍缓。
随即,他话锋一转。
“然,正如房相、舅父与高公所言,远征高句丽,非比寻常。”
“山高路远,后勤艰难,前隋殷鉴,历历在目。我朝虽强,亦需量力而行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程知节和李勣,看到他们眉头微蹙,但并未出言打断。
“尤其……朝廷为筹措钱粮,已连续发行债券。”
“西州开发、各地赈灾,皆仰赖于此。”
“若此时骤然开启大战,军费浩繁,恐非现有国库及债券所能支撑。”
“若强行加征,或滥发债券,恐伤及民力,动摇债券信用之本。”
“届时,外战未平,内患先起,反为不美。”
他直接将“债券”和“财政风险”这个最现实的问题抛了出来。
让原本主张速战的大臣们陷入了沉思。
就连程知节,张了张嘴,也没能立刻反驳。
打仗就是打钱粮,这个道理,他们比谁都懂。
李承乾最后看向李世民,语气诚恳。
“故此,儿臣以为,此事关系重大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不宜即刻决断,当从长计议。”
“恳请父皇,容儿臣一些时日,细细梳理其中钱粮关节,权衡利弊,再行奏报。”
他没有直接反对出兵,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——
需要时间进行更详细的财政评估。
此言一出,殿内一片寂静。
李世民深邃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。
他没想到,太子会提出这样的意见。
他原以为,以太子近来展现出的锐气,即便不主战,也会支持有限度的惩戒。
而非如此谨慎,甚至……带着一丝隐忧。
长孙无忌和房玄龄交换了一个眼神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和深思。
太子考虑问题的角度,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统治者了。
程知节和李勣眉头紧锁,虽然觉得太子言之有理,但武将的直觉让他们觉得,战机稍纵即逝。
高士廉则微微颔首,似乎对太子的持重表示认可。
李世民沉默了片刻。
最终,他缓缓开口,声音平稳无波。
“准奏。太子便细细梳理,尽快给朕一个章程。”
“儿臣遵旨。”
李承乾躬身领命,心中却无半分轻松。
而他必须在父皇和朝臣的战争渴望,与先生警示的财政风险之间,找到一条可行的道路。
李承乾退出两仪殿,回到显德殿,他并未立刻召见任何人。
他屏退左右,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大殿内。
炭盆里的火偶尔噼啪作响,更衬得殿内死寂。
他需要先自己想一想,将混乱的思绪理出个头绪。
高句丽,必须惩戒。泉盖苏文弑君叛唐,若朝廷毫无反应,天朝颜面何存?
四夷必将轻视大唐,边患恐自此而起。
这一点,他与父皇,与主战派并无分歧。
分歧在于时机与方式。
现在立刻倾国之力远征?
无疑是将朝廷,将东宫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财政信用体系,置于火山口上。
五十万贯的“贞观裕国券”已如一块巨石投入本就并不深广的池塘。
若再为战事强行加码,池塘决堤,淹没的将是整个大唐的根基。
届时,民怨沸腾,内乱一生,莫说征讨高句丽,只怕社稷都有倾覆之危。
这绝非危言耸听,前隋旧事,血泪未干。
那么,按兵不动,仅仅遣使斥责?
这又显得过于软弱,同样会助长泉盖苏文的气焰,寒了藩属国新罗的心。
更会让朝中主战派,尤其是军方,对他这个太子失望。
他近来积累的些许威望,恐怕会瞬间瓦解。
如何才能两全?
他枯坐了近一个时辰,脑中思绪纷乱如麻,却始终抓不到那根线头。
足踝的旧伤在寒冷和久坐下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的残缺与无力。
一种熟悉的烦躁感开始啃噬他的内心,他几乎要像从前那样,抓起案几上的东西狠狠砸出去,以宣泄这令人窒息的憋闷。
但他最终忍住了。
他深吸了几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。
他想起了先生教授的“权衡之道”,想起了“博弈论”。
在此局中,参与者并非只有大唐与高句丽,还有朝堂的各方势力,甚至……还有他与父皇。
他不能先自乱阵脚。
“来人。”他声音沙哑地开口。
殿外候着的内侍立刻躬身入内。
“传杜正伦、窦静……即刻来见孤。”
他需要先听听他们的意见,并非指望他们能提出惊世之策。
而是要借此看看东宫内部对此事的普遍看法。
同时,也是一种姿态——他确实在“细细梳理”,并非托词。
不多时,杜正伦、窦静等几位东宫属官鱼贯而入,行礼后跪坐在下首。
李承乾将两仪殿内商议高句丽之事简要说了一遍。
略去了李世民和重臣的具体态度,只强调了泉盖苏文的悖逆以及出兵与否的两难。
“孤召诸卿来,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。不必拘礼,畅所欲言。”
李承乾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杯,呷了一口,目光扫过几人。
杜正伦率先开口,他身为太子左庶子,职责便是辅佐教导太子。
“殿下,臣以为,高句丽蕞尔小邦,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,若不严惩,国威何在?”
“然则,用兵之道,国之大事,死生之地,存亡之道,不可不察也。”
“前隋三征之败,殷鉴不远。臣赞同殿下谨慎之意,需得粮草充足,谋划周全,方可动兵。”
他的话四平八稳,既表明了态度,也支持了太子的“谨慎”,挑不出错处,却也毫无新意。
窦静接着说道:“殿下,杜公所言极是。臣近日亦关注辽东局势。”
“高句丽境内多山,城池险固,且民风彪悍。我军若劳师远征,补给线漫长,易为敌所乘。更兼如今已入冬,辽东苦寒,非用兵之时。”
“强行出兵,恐未战而先损折士卒。臣以为,或可先遣使申饬,令其退出新罗,恢复贡道,并交出泉盖苏文。”
“若其不从,再议征讨,则我师出更有名,且可待来年春暖,从容准备。”
他的意见更偏向于缓兵,与房玄龄的看法接近。
其余几位属官也纷纷发言,有的主张立刻调集周边府兵给予高句丽压力,有的则认为当以羁縻为主,联合新罗、百济进行牵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