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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州罗家的偏房里,地上的青砖吸尽了李青云最后一丝温度。
他蜷缩在地上,身体早已冰凉僵硬。
唯有他那双圆睁的眼睛还没有闭上,瞳孔里凝着几分不甘,像两枚蒙尘的碎琉璃,映着窗外漏进来的微光。
小半个时辰前,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而在他断气之前,罗家人已经从他嘴里撬出了事情的原委。
其实也不能说是撬,因为重伤濒死的李青云,本就没什么可隐瞒的。
经过一番打探,杨灿先前说的那些话,早已在他心里扎了根,由不得他不信。
他不知道他所探听到的消息,竟是代来城的探子在寻访中流露出来,又被吴州人传扬开来的。
所以,此刻他坚信杨灿所说属实:于家长房大执事杨灿,本是江南寒门士子丁浩。
这丁浩曾与吴州士族罗家的女儿罗湄儿两情相悦,偷偷定下终身。可罗家嫌他出身低微,不仅棒打鸳鸯,还害得他全家惨死。
丁浩侥幸逃到陇上,这才改名叫杨灿,隐忍至今。这桩事,当然是罗家藏在心底的伤疤,是见不得光的丑闻。
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李青云,索性豁了出去,拼着最后一丝力气,对着罗家人嘻笑怒骂,把这桩丑闻翻出来,对罗家人大肆嘲讽。
结果被怒火中烧的罗家老三一脚踹在胸口,李青云便提前断了气。
如今罗家人总算弄明白了,散布谣言的竟然是远在陇上的于阀一执事。
可就算恨得牙痒痒,想把那混蛋抓来挫骨扬灰,也有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。
毕竟陇上与吴州相隔千里,不是说动手就能动手的。
此事牵涉到罗湄儿的清誉,所以审讯李青云时,现场只有五个人:罗湄儿的父亲罗大将军罗霸,还有她的四位兄长罗忠、罗勇、罗刚、罗毅。
父子五人围着地上的尸体沉默了半晌,还在消化李青云临终前交代的那些话,空气里满是压抑的沉闷。
许久,罗大将军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,语气里满是震怒:“陇上于家的一个小小执事?他也敢有这么大的狗胆!”
长子罗忠性子最沉稳,比三个弟弟多了几分思虑。
他皱着眉沉吟道:“爹,一个远在陇上的于家执事,为何要编造这种谎言,玷污小妹的清白?
这里面怕是不对劲,他总不能平白无故跟咱们罗家结仇吧?”
“管他为什么!”次子罗勇性子最急,当即攥紧了拳头,眼里冒着火。
“就算他说的是真的,也轮不到他到处嚷嚷!咱们罗家不要面子的吗?
不就是陇上么,远是远了点,可又怎么样?我这就带人过去,宰了那混蛋,看他还敢不敢满嘴放屁!”
三子罗刚轻哼一声道:“二哥,你忘了?关陇八阀向来在我们陈国和穆国之间左右逢源,咱们两国都怕他们倒向对方,平日里对他们都是以拉拢为主。
你要是真跑去把人家的执事说杀就给杀了,于家要是因此倒向北穆,陛下能饶得了罗家?到时候大司马那边也不好交代。”
罗大将军叹了口气,语气里添了几分愁绪:“咱们罗家和赵家联姻,本就是大司马一手促成的,目的就是把赵家拉到大司马这边来。
如今这谣言传得人尽皆知,赵家已经放话永不与罗家联姻,大司马的计策全被搅黄了,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呢。”
“爹,这正是我担心的。”
罗忠接过话头,眉头皱得更紧:“一个远在陇上的于家执事,没理由平白无故诽谤小妹,这里面肯定有问题……”
罗大将军猛地一怔,眼里露出深思的神色,看向罗忠:“忠儿,你是说……”
罗忠轻轻点头,声音压得低了些:“会不会是有人不想看到咱们罗赵两家联姻成功,故意设下这圈套,借那个执事的嘴散布谣言?”
这话一出,罗大将军的神色立刻变得谨慎起来。
如果真有人故意针对罗家,甚至针对罗家依附的大司马,那这事就绝不能等闲视之了。
那个藏在背后的对头是谁?还会有什么后续手段?
这些问题,瞬间变得比追究杨灿的责任更重要了。
最小的弟弟罗毅才十七岁,比小妹罗湄儿大一岁半,还是个没完全褪去稚气的少年,但四兄弟中,却以他最为聪明。
听了大哥的猜测,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:“大哥,如果有人想破坏联姻,编造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造谣,岂不是更稳妥?可听这厮说的……”
他伸脚轻轻踢了踢地上的尸体:“那丁浩有名有姓,确有其人,如此实无必要。”
罗刚立刻瞪起了眼睛:“老四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你难不成是说,小妹真跟那个丁浩有过苟且之事?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罗毅连忙摇头,又琢磨着说道:“我是在想,会不会是咱们把事情想复杂了?
说不定那个杨灿造谣,根本不是针对咱们罗家。
只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江南有个罗家,又知道有小妹这么个人,才随口编了个谎应付于家而已。”
“那他图什么?”罗刚追问,眼里满是疑惑:“总不能没头没脑地编这种谎吧?”
罗忠听到这儿,忽然反应过来,接口道:“于家要重用杨灿,肯定会先对他的来历做调查。
也就是说,如果于家没有派人来江南查这件事,没有四处找人打听,这个谣言根本不会传开来。”
“大哥说得对!”
罗毅立刻点头附和:“所以我觉得,说不定根本没有针对咱们罗家的阴谋,咱们只是不幸被那个混蛋当成了挡箭牌,用来掩盖他自己的真实身份。”
罗刚的眼神亮了亮,多了几分精明:“那他费这么大劲掩盖身份,到底想干什么?”
“会不会是其他陇上势力,派他潜入于家当细作?”罗勇猜测道,语气里仍带着几分火气。
罗毅摇了摇头:“现在还说不好,线索太少了。”
“老四,你心眼多,你说说,咱们现在该怎么办?”罗刚看向罗毅道。
罗毅沉吟片刻,缓缓说道:“爹,三位兄长,依我看,关于小妹的谣言,现在就算杀了那个杨灿,也洗不清了。
一旦让人知道咱们罗家为了这事杀了他,反倒会坐实这个谣言。”
“照你这么说,咱们罗家这亏就白吃了?”罗刚一听又炸了。
“当然不是。”罗毅摇头,语气冷静得不像个少年。
“那杨灿编造谣言、隐瞒身份混入于家,肯定有所图谋。
现在咱们知道了他身份有假,这就是拿捏住了他的把柄。
不如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,说不定能找到牵制于阀,或者牵制他背后势力的办法。
要是能借着这事壮大咱们罗家的势力……”
“可小妹的清白怎么办?”罗勇还是不甘心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罗毅叹了口气,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:“二哥,这种事从来都是越描越黑。
就算咱们把杨灿抓来,绑在吴州街头让他亲口认错,说全是他胡编乱造,你觉得会有几个人信?
到时候反而会有人说咱们是逼他改口,谣言只会传得更凶。”
罗勇一怔,张了张嘴,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。
他也知道,这种关乎女子名节的谣言,一旦传开,就像泼出去的水,根本收不回来。
罗毅又道:“既然如此,不如暂时不予理会。过些时日,大家新鲜劲儿过了,这谣言自然就没人提了。”
罗大将军脸色依旧难看,郁闷地说道:“可湄儿的清白终究是毁了,这口气,你让我怎么咽得下?”
“爹,这正是我要说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