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十九章 以阵明神,敖烈心服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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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义看着那缕淡淡的神魂光影,透出一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疲色,便伸手,在儿子肩头轻轻拍了拍。

“这些日子,辛苦你了。”

香火年深,这一拍竟也落得了实处。

手心微凉,却有几分真切。

姜亮垂着眼,笑了笑,那笑意里有疲惫,也有一点自嘲。

“些许奔波,不算什么。比起那些个倒了霉的同僚,孩儿如今,已是幸运太多。”

他这话,说得极真。

这些年看得多了。

昔日同僚下属,一个个或被牵连,或被清算,有的连魂魄都被掷入阴火,不得超生。

若非当年父亲执意阻拦,又巧借“天下大义”那一番言辞,将姜锐送去浮屠山,早早与太平道那帮人撇清了界线。

只怕如今,自家也早成了案卷上的一缕灰。

姜义听他话里的几分后怕,目光柔了下来。

又拍了拍他肩,语气温温的。

“今日是好日子,别再想那许多。走吧,一道上蛇盘山,为你家三娃贺个喜。”

他这一说,姜亮那一身阴郁的神气,才算散了几分。

应声一笑,点头应下。

想当年,小姜潮初生之时,他还只能困在这水神庙里,遥遥望着山上。

如今香火日深,神魂也稳了。

离了这牌位,倒也能一步步走进那里社祠的地盘。

正说着,庙外忽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
却是姜钦回来了。

带着先前跑开的那两个小家伙,满头汗气,一边笑闹,一边往庙里钻。

一见阿爷与父亲都在,立刻束了笑,恭恭敬敬地上前作揖。

姜义微微凝神,细细一瞧,心头便生出几分慰色。

这孙儿气息沉稳如海,身魂内外交融,举手投足间,已带几分圆融之象。

性命双全,尘气俱净。

更难得的,是他才三十二岁,根基却厚得叫人安心。

往后这条修途,怕真要一马平川。

姜义抚须,眉眼含笑,连连点头。

“好,好啊。”

“果然是一代更胜一代。我这把老骨头,眼看着是要被你们这些后生超过喽。”

说罢,自己也忍不住笑了。

姜钦得了夸,脸上虽带几分得意,嘴上却仍谦道:

“阿爷折煞孩儿了。您老神在在,我们这些后辈,要跟着您学的东西,还多着呢。”

话音未落,只听旁边一声奶气十足的插话:

“爹,你不诚!”

姜潮仰着脸,认认真真地拆台,

“你方才在船上,不是还教我和小表叔,说要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’的么?”

说着,一脸天真。

刘承铭在旁,也学着大人模样,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。

一语激得满庙笑声起,姜亮笑得弯腰,连姜义也被逗得须髯乱颤。

就这么说说笑笑着,一行人拾级上山。

晚风拂面,带着草木的清香与炊烟的甜气,

一家老小并肩而行,说笑声断续在风里,竟有几分凡尘难得的安稳味。

回到里社祠时,堂中早已灯火辉煌。

几盏灵灯悬在梁上,摇曳如星,香雾缭绕,一桌酒席摆得满满当当。

鸡鸭鱼肉、山珍野果,堆得几乎要溢出桌沿。

老桂正满脸喜色地候着,见人齐了,立刻拍手道:

“来来来,今日可得好好庆上一庆!”

说罢,便取出一坛封得严实的灵酒。

酒香浓得几乎要化出光来,未饮先醉。

便是姜亮这神魂之体,嗅了两口,也觉元神都亮了几分。

杯来盏去,笑语连连。

到得酒酣处,两个小家伙拍着桌子起哄,

“爹爹!翻个跟斗!”

姜钦也不推辞,哈哈一笑,脚尖一点,整个人拔地而起。

月下云端,只见他在夜空中连翻几个空心跟斗,灵光一闪,衣袂飘飘,引得满桌齐声叫好。

欢声散去,姜义这才慢了几分笑意,放下酒杯,目光转向老桂。

“亲家,”他语气平缓,却带几分分量,“潮儿那桩事,我已托人打听到了确切消息。”

“火焰山的事,确实有,只是时辰未到。少说也得两三年,才有个准头,不必急在一时。”

此言一出,老桂端着杯的手微微一顿。

眼中那点精光一闪即逝,惊讶之余,竟也透出几分服气。

他哈哈一笑,长舒一口气,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。

“好,好,这就好!”

那份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,脸上紧绷的神色也松了几分。

他又亲手替姜义与柳秀莲斟满酒,语气带着几分解释,也带着些久未放下的疲意:

“不瞒亲家,自家虽也在天上混过些年头,兄弟姊妹消息还算灵通,只是多在西天那一路走动,与兜率宫算不得亲近。”

“这桩事,也只是风闻有之,却摸不着细底。”

老桂叹了口气,那口气里有几分懊恼,也有几分急切。

“我这不是怕错过了那桩天大的机缘么?心里一慌,便想着拼着些风险,也要早点帮潮儿将那神魂唤醒。”

说到这里,他又似觉自己失了分寸,神情一转,笑意重新浮上脸来。

“如今好了,有了亲家你这确切的时辰,倒也不必再急。”

“凡事徐徐图之,让潮儿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那一步,也好过催得太紧,伤了根基。”

言下之意,那明神阵,终究还是要用的。

只是换个时辰、换个火候罢了。

姜义心下明白。

以潮儿那点修为根底,要在三年之内,自行修出“神魂明旺”、唤醒魂中阳火的境界。

只靠苦修,确是痴人说梦。

既然阵法还能缓用,不必以虎狼之势逼他登门,此事倒也合情合理。

他端起酒杯,轻轻与老桂一碰。

清脆的一声,似敲在晚风里,便将此事定了下来。

杯中酒未尽,那心思却又绕回了原处。

姜义指间微顿,语气淡淡,却带几分探意:

“亲家,这里我倒有件事不大明白。”

“既说你家与兜率宫素来无甚往来,又何以能如此笃定,必能将潮儿送入火焰山中?”

此言一出,老桂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。

原本那份成竹在胸的神色,也跟着退了几分。

他端起酒杯,抿了一口,又轻轻放下,似是有话在唇边打转,却始终不知该从哪一句说起。

半晌,他才干笑一声,语气含糊道:

“这个嘛……家中确是有人放了口风。”

“至于是哪条路子、哪位开方便门,老朽……其实也不大清楚。”

姜义听到这话,心下便已明白了七八分。

这等口风含糊、词锋留白的说法,多半是那种不好明着谈的事。

他不再多问,思绪却不觉游远。

忽然想起当年,姜亮曾随口提过的一桩旧闻。

那鬼母子神,与罗刹国的铁扇公主,原是闺中故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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